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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者视角 | 联想,一个时代

2021-11-29 来源:本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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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最近网络爆发了司马南七问联想以及社会舆论对于事件的争论。很多的评论我总感觉隔鞋搔痒,我觉得也可以讨论讨论。


01 争论联想的对与错

  对于司马南所提供的数据,中科院的改制、股权的收购、高管的薪酬、业务的构成,基本上没人反驳。不再赘述。

  争论的焦点反而是算不算国有资产流失、算不算穷庙富方丈,是不是伪民族企业及“美帝良心”,是不是“伪高新技术企业”等等。

  历史与现实间,存在一个夹角。很多事情,放在今天来讨论,是经不起推敲的。但每个事件,都有它的时代逻辑,换若当时当人,或许柳及联想的很多选择都是正确的。

  有些专家跟联想站台(说是没有代言),意思说中科院创办联想时候,投入也就几十万,今天的股份价值超多少亿,怎么算国有资产流失。这就有点混淆概念了,那是两码事。但换个角度讲,当时的改制也好,收购也好,对于联想的发展好不好,肯定是好。如果联想没有改制,今天还有联想吗?清华紫光在哪,北大方正在哪?不能说联想改制完全合规合法,但无疑,是那个时代对于联想未来一个非常关键的选择。

  对于联想的“伪民族企业”及“美帝良心”。很多选择也是那个时代的社会心理判断。当时的美国,如日中天,也是很多中国人内心的向往。跟美国企业学管理、学技术、学文化。那个时代的很多人,内心也觉得中国以后最好的方式就是变成跟美国一样的国度。把总部放在美国、聘请美国人英国人当高管,让洋人打工,那是多么荣耀的事情,多么自豪的事情。

  也不是联想把票投给高通就怎么样,柳说过,“在商言商”。一是美国强势,投给高通和华为也不用给联想戴上什么“汉奸”、“一门忠烈”。“在商言商”首先是商业的基础,当然,价值观不同,“在商言商”的价值取向不同。华为也“在商言商”,也要利润,但他们所理解的“在商言商”,他们所追求的利益,与联想有什么不同,其实自有分辨。

  柳这一代企业家应该也有家国情怀的,但处在当时的表现可能完全不一样,可能认为西化也是社会进步方式。当时中国的社会文化、经济体制跟今天不一样,市场经济发育还相当的不成熟,企业家的思想也不成熟。所以,总有些人在探索中国企业的经营之道,柳就是其中的探路者。包括其发起成立的“泰山会”、“正和岛”,国外也有各种各样的精英组织,如“骷髅会”、“百人会”、“精英会”类似的精英组织。当然,每个组织都有其宗旨,基本上是非正式的社会组织,它们是社会组织的一个重要补充。可以有组织使命,但也有资源整合的功能。

  中国历史上是比较忌讳这类组织的,特别是跟政治沾边的组织。它很容易变成利益集团,党争变成派别之争,党同伐异,只有利益、立场而没有大局。有说,明朝亡于东林,就是明朝后期党争给社会带来的破坏。我也曾经参加过京城什么会的高端活动,是给郭士纳捧场的活动,也有韦尔奇的。还参加过他们组织的慈善拍卖活动,活动中,公关的,整合资源的什么都有,也有听起来很神秘的闭门会议。那个年代,中国人非常崇拜美国,很多的思想行为,都受其影响。联想也自然不会超然于外。

  对于联想的“伪高新技术企业”。我们现在讲电脑,那时代,电脑就是神器,说联想是高新技术企业一点都不为过。说联想是“贸工技”,搞电脑组装,没有技术含量。那时代,能组装的,也都是高新技术。至于联想今天的研发投入低,金融板块比例大,也只能说是当时的判断及战略选择的发展结果,也有路径依赖。深圳的盛大中华,盛大有依赖,现在不在了,中兴有点依赖,华为没有依赖,只能自力更生了。
所以,我们现在谈联想,脱离历史,脱离特定的时代,其实意义也不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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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 联想,曾代表了一个时代

  联想,一家曾经优秀的企业,今天又如何被拿出来摩擦?

  因为它曾经代表优秀、代表荣誉,与它今天所表现出来的平庸,让社会有恨铁不成的意味。然后,你还好意思说,你是“商业教父”。一句话,“人设过高”,原来爬的多高,以后就有可能跌的多惨,容易“社会死”。

  上周,我陪著名策划家王志刚老师在顺德北滘和园吃了一餐饭。和园是何享健先生基金会捐建的,里面有一家很有特色的顺德私房菜。饭后,我请教王老师,北滘出了两个世界五百强企业,何及碧桂园的杨国强,都算是改革开放时代的英雄人物,应该算是善始善终。放眼全国,几十年间,哪有不犯错误的企业家,而善始善终的企业家有多少?王老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直接说,顺德是个好地方,广东也是好地方,能够包容及保护企业家。接着说,广东人,低调务实,广东企业家,不讨巧,能吃苦,不聪明,有智慧。

  中国南方的企业家都是靠在市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,很草根,也很朴素。曹德旺经常讲,他读书不多,水平不高。广东企业家连露面都不愿意,一是普通话实在是讲不好,二是真正的思想和智慧不是靠语言能够表达出来的。朴素的企业家谈成功,他们有感悟,经常会讲是幸运和偶然,不贪天之功,说他们只是顺应时代而已。

  柳与联想,创业的年代,首先有很多擦边球的生意,挂着中科院的牌子,当然有很多的便利之处。弄些批文、申报点研发经费,技术公关找中科院计算所帮忙,那都是那个特定年代的时代红利。再后来,改制了,收购中科院股份了,企业上市了,变成国际企业了,柳和联想几乎每个点都踩对了。当时,有一个点没踩对,可能万劫不复。褚时健不就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。

  一些事情,放在三十年的历史,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,它从容不迫的演绎着。假如时间可以压缩,三十年的柳和联想,就没有其所表现的那么从容,在浮光掠影的快进中,不再是淡定,我们所看到的节点,是他们几乎什么时代红利都没有错过。如果三十年的历史和今天现实中存在一个夹角,那么,要不是柳和联想的表现过于聪明伶俐、左右逢源,要不然你就真当社会都是傻子。包括后来子女的社会地位及收入,是不是也有世袭贵族的感觉,让艰苦奋斗的社会大众,情何以堪?

  人与社会的交互,在时间的递进中,也存在夹角。看起来是人的滑稽与怪诞,其实是特定时代的滑稽与怪诞。然而,当特定时代回归常态,聪明人就犹如跳梁小丑。确实如此,很多人,很多事在特定的时代也都是能做不能说的事情,况乎今日。司马南,你所拷问的问题,怎么回答?你能回答吗,能回答没有柳,就没有联想吗?没有改制,就没有联想吗?你能说,“美帝心”是那个时代精英的心吗?你能说,不做芯片,是那个时代的商业逻辑吗?显然都不能。
记得杨元庆接班时候,他在银行贷款购买联想股票,柳很开心,说明杨对联想有信心,融入联想了。杨原来也是外企的一位高管,哪有那么多的原始积累,怎么还贷?那就不得提高工资水平及分红比例。他一提高,所有人不就得水涨船高,包括当了“顾问”的柳。高工资,一个利润率很低的企业却保持高薪,企业哪有利润做研发、做创新。我们制造业企业都经常讲,必须有5%以上利润,才能够超过生存线,才能有研发的投入。联想被他设定的机制绑架了,联想也自然成为一部高管的提款机。

  当然,每个时代的得益者,也受到时代限制。而受到时代限制的人,他们或能够突破时代的羁绊。创新总在边缘中突破,时代的主流会受到时代规则的束缚。柳和联想,是那个时代的主流,可以左右逢源,但他们背负着沉重的历史龟壳,比如国有资产问题。而华为,在一穷二白的创业路上,无依无靠,只能选择自力更生,但他们打破的只有枷锁,获得的只有自由,海阔任鱼跃,天高任鸟飞。

  李嘉诚曾经说过:“每一个事业的成功者,都需要独自承担属于自己的那份苦难。”有些人选择先苦后甘,有些人选择先甘后苦而已。或是,当享受“甘”的时候,苦就会随踵而至。华为的底色是奋斗者为本,以苦为乐,才会避过种种劫难。当然,也有很多人在体制内做的顺风顺水的时候,会发展体制内发展及博弈始终有原罪,于是决然下海,创办自己的企业。若柳能够如此,何有今日之责难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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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 企业家如何超越时代

  吴晓波用四个标准来评定企业家是否合格:1)他所创建的企业有没有提供一个有价值的商品和服务;2)他是否合法纳税,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纳税人;3)他是否善待员工,为社会创造了良好的就业机会;4)他有没有过度利用自然资源和破坏社区环境,是不是一个和谐发展者。并以此来说明柳是合格的企业家,也按照这个标准说曹德旺也是合格的企业家。

  很多读者就讲,怎么能够把柳和曹放在一起比吗?曹给社会捐赠了多少钱,而柳在社会赚了多少便宜。我也觉得这个标准应当是企业家的合格线,而不是是否优秀的标准线。优秀企业的标准应该是企业家的思想和行为,能否超越时代,引领时代。

  企业家有很多层次,商人的层次,经营者的层次,企业家的层次,民族企业家的层次,人类企业家的层次。企业家的层次决定于他的超越性,超越自我,超越民族,超越时代从自我,到大我,到无我。企业家只有超越自我,才能超越时代。

  时代可能是十年,可能是三十年,可能是一百年。阿里二十年前是新商业模式,今天蚂蚁金服被指责为垄断。张謇一百多年后被敬仰。所谓超越性,不是聪明伶俐,不是左右逢源,不是审时度势,而是人总需要一些不变的品格和德性。孔子“申申如也,夭夭如也”,君子如水,小人如油,人要活出伸展爽朗,活泼愉快的样子。没有太多的是是非非,没有敌人和对手。温润如玉不在表面的谦和,而在内心的真切和朴素。

  《秦誓》的一段描述:“若有一介臣,断断兮无他技,其心休休焉,其如有容焉。人之有技,若己有之;人之彦圣,其心好之;不啻若自其口出,寔能容之,以能保我子孙黎民,尚亦有利哉!”意思是讲:“假如有一个大臣,诚实专一而没有什么技能,其心地很宽广美好,好像能容纳天下一切事物。别人有技能,就好像自己有,别人才智聪明,他由衷地感到喜欢,不只是在口头上称赞,实际上他也能容纳。他这样的人就能保护我子孙和黎民百姓,而且有利于黎民百姓。”
超越时代的企业家,没有技术,没有造作,只有真诚、坦荡、宽容。对时代坦荡,对人真诚,对社会包容,对国家赤诚,这就是一个人的德性,一个优秀企业家的根本。

  稻盛和夫认为:这个道理在企业经营中同样适用,企业要持续繁荣,要保持“和谐”,经营者必须贯彻“以德为本”的方针。经营者具备高尚的品德,获得员工们由衷的尊敬,才能有效建立“和谐企业”。

  从这个角度讲,司马南不是柳和联想的敌人,联想也没有敌人。如果有,联想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积年的弊病及惯性,它的文化与底色。今日,它能否超越自我,超越时代,改弦更张,做出改变,迎接挑战,为社会服务,而不是一己之私,这才是善莫大焉的事情。大企业、时代的企业不能以“在商言商”为原则。

  联想的事,本就是非常正常的事,就让它跟它的时代一样,过去吧。而我们企业家要看到的是,人在做,天在看。几十年间,对于我们所言所语,抽象如剪影,直接可以看到思维的原点,是美是丑,纤毫毕现。虽然我们暂时还没有办法判别它的对错,不如表现笨拙些、朴素些,“断断兮无他技,其心休休焉,其如有容焉”。而没有太过活络的心思和不断的骚操作,要承受一些煎熬和苦难。

  所谓的企业家超越时代,就是要超越时代给人带来的局限。只有永恒,才可以超越局限。“申申如也,夭夭如也”就是为人师表的样子,永恒的样子,君子的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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